情结重庆8 续接人/郎歪婆＞在一个多小时里，乔万丽收集到了近二十幅书法作品..

   乔万丽离开高总编后就急急回了自己的房间。

   略一收拾，她拿上事先准备好的一梱宣纸，提上一个装着大小毛笔墨汁和一块毛毡的旅行袋来到二楼拐角服务台后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会场里书画家的进出，一目了然。只要她不出声，大家又不容易发现她的存在。

   一会儿，解道家从会场里出来了。乔万丽迎上前道：“解老师，辛苦啦。”

   “咦，乔处长怎么不呆在里面喝茶？”

   “里面人多，我还是在外边打点着比较好。您这是……”

   “噢，卫生间在哪儿。”

   “这边这边。哎呀呀，会务组该写个指示牌就好了。”乔万丽笑道：“跟我来吧。”她殷勤地把解道家引导到卫生间门外。待到解道家回头时，乔万丽笑眯眯地上前将他一把拉住道：“解老师，请给留个墨宝吧，我们会长特别地喜欢您的字，交待我这次务必要完成这个任务。这可是您一来就答应过我的事儿哦。您看，这里是可选的内容，随便您挑一个。”乔万丽说着已经在服务台上把一张宣纸铺开，又从台子下面变魔术一般拿出笔墨。

   “哈哈，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哪，乔处长。好好，没有问题。”解道家心情挺好，不假思索，提笔就写了一幅隶书大字：

   寧靜致遠

   “太谢谢您啦。”乔万丽向解道家鞠了一躬道：“我代会长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你们太客气了，这次笔会安排的很周道，大家都很高兴，下次再办记得再通知我哦。”解道家哈哈笑着回会场里边去了。

   乔万丽急忙用另一张宣纸把解道家作品的墨迹吸干，再重叠上一张干净的宣纸，把字卷将起来，塞进一只长长的硬纸质的圆筒里，盖上盖子。

   就这样，在一个多小时里，乔万丽收集到了近二十幅书法作品。皇书杞给乔万丽写了个扇面。汪圣淇干脆用行书为她抄写了一份《雁翎山庄服务指南》，喜得乔万丽连连拍手叫绝，称是难得的纪念品。汪圣淇还没抄完，成之予转过来看到了，笑道：“哈哈，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笔会呀。”“不算不算，全凭私人感情。”乔万丽连忙摆着手让成之予低点儿声。“没关系，就冲您乔处长这么好的人缘，我也愿意赠你一幅字。”成之予主动提笔道：“就写《周易》的吧。”言毕疾书，一幅中堂顷刻挥就：

   天行健 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 君子以厚德載物

   刘竹海离开会场出来四下转着，恰好乔万丽正用纸吸着一幅字上的未干墨汁没注意到他，刘竹海便在一旁摇头看着。在乔万丽装字入筒抬头的瞬间，刘竹海急忙转头作未曾见到状，不等乔万丽开口便迳自拐向楼梯，留给乔万丽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迅速下到一楼去了。

   乔万丽瞅着刘竹海的背影心里不爽，却也无从埋怨，就道是自己动作还不够利索，让刘竹海给逃过罢了。正怨着，汪奇新和胡石千走出来，乔万丽本想就逮着索要字画，忽然想起袁如瑜曾向她转述曹哥的话，说胡石千那字不行并且话多，而汪奇新的怪体字她一直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的，并且刚才已向人家求刻了乔董事长的姓名章，便过来礼貌地向二位打了打招呼了事，没敢暴露台下乾坤。胡石千也没再向乔万丽提那个赠字的事儿。

   杜古道犯了烟瘾溜出来，从怀里拿出一支烟四下瞅着，无奈走道的地下都铺着地毯。他一眼看到呆在服务台后边的乔万丽，笑道：“乔服务员，请帮忙找个烟灰缸行吗？”

   “没问题。”乔万丽也笑笑从台子的抽屉里找出一个，递给杜古道：“抽烟有害健康，知道不?”

   “知道。这也是没办法，戒了无数次了。什么办法都用了，最长的戒了两周，结果拉倒吧，抽得更利害。”杜古道看着乔万丽说。

   “实在戒不掉也要少抽为好。听人说，抽烟的人整个肺都是黑的，X光都透不过去。”乔万丽认真道：“最后火化的时候骨灰都是黄的。”

   “尽是瞎说。毛泽东和邓小平烟都抽得凶，活的也挺长。周恩来倒是不抽烟，走得比毛主席还早。”杜古道笑道：“人到头以后骨灰是什么颜色自己也不知道，无所谓了。”

   “你能跟他们比吗？”乔万丽又笑道：“就凭现在年纪还行而已了。”

   “那是。我现在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除了画画以外，就剩这么点儿嗜好了。只是什么时候两眼一瞪两腿一伸却没人来给我收尸。”杜古道一本正经道：“乔处长，到时候就有求你啦，行不行？”

   “你说什么鬼话呢。四十来岁搞什么‘一人吃饱’之类的事儿，又不是没出息，把你的小胡子剃了，一枝花呢。”乔万丽本来还有一句“怎么就没成个家”，但话到嘴边忽然觉得由自己来说不妥，就咽了回去。

   “十七岁赶上下乡潮，二十七岁赶上回城潮，然后赶上‘拍婆子’潮，在长安街上拍到了我老婆，也是个回城知青。知道什么叫‘拍婆子’吗？就是上街随便看哪个姑娘顺眼，上前一拍说‘嫁给我得了’，完了两人就稀里糊涂地结了婚。结果，又赶上了计生潮。再后来才想起来吃啥呢，还是写字画画适合。等有点儿积蓄了，三十七岁又赶上了出国潮。人家拿钱带上儿子一走了之美国的干活，三年后给我来了个拜拜了您啦，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杜古道嘿嘿笑着，一口气对乔万丽说下来：“你看，我这叫做‘痛说革命家史’，你同情不？”

   “同情！你们那一代人真的很惨，什么破事儿都赶上了。”乔万丽感慨道：“八十年代初流行专写你们的‘伤痕文学’，看得我成天流泪，差点儿没考上大学。”

   “我知道你呆在这儿想着完成什么任务。告诉你，别成天为你们领导想着事儿，做回你自己最重要。”杜古道说：“我们那一代人从戴上红领巾开始就被教育，说我们是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结果到我们该接班了，他们又说没这回事儿，现在只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离共产主义还早着呢。翻来覆去都是那片舌头，台上说的和台下做的对不上号。所以，找回自己很重要，特别是女人。”

   “有些道理。”乔万丽心里并不明白，但嘴上仍应和着。

   “来来来，把纸铺开，我写一个行草条幅送给你。记住，不是给你领导的啊。希望美女知道该怎么打扮自己，教你什么叫做‘焕然一新’，别搞那个什么‘质本洁来还洁去’的东西。”杜古道说“领导”这两个字用了特别古怪的语气，然后提笔：

   美女妖且閑 采桑岐路間

   柔條紛冉冉 落葉何翩翩

   攘袖見素手 皎腕約金環

   頭上金爵釵 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體 珊瑚間木難

   羅衣何飄飄 輕裾隨風遠

   顧盼遺光彩 長嘯氣若蘭

            杜古道錄曹植美女篇贈喬萬麗女士雅正

   杜古道写完，把条幅拎起来伸出去，自己先欣赏了一回，然后递给乔万丽道：“写得还不错。好字赠美女，值得啊，接着。”

   乔万丽猛然间听人夸赞自己，一时不知所措。接过条幅来，她怔怔地看着杜古道摇头晃脑的走下楼去，心想：这家伙，什么意思嘛。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又见栗伟、樊会长和曹哥站在会场门口说着什么，就干脆收拾东西回房间，然后奔餐厅而去。

   栗伟看着樊副会长题完词，就把曹哥叫了过来。大家都是熟人，话就按照事先约定的说。

   “据你观察，能够成为作品的大约有多少？”樊大同问曹哥。

   “八成以上，收获丰厚。这是水墨画的特点。有一些作品有明显的败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没关系，在后期我们可以找装裱师傅处理一下就行。”曹哥显然已经观察得成竹在胸。

   “大家就是大家，绝大多数并不计较，有气量。”樊大同不断点头赞道。

   “您有没有看好哪一幅了？”曹哥直问道。

   “呆会儿工作人员把作品都挂起来后再说。”樊大同忽然又改口道：“人家重庆方面的领导和集团公司的领导还没有挑选，得让他们先来。还有你们杂志社方面和高总编呢，我们是合作关系嘛，何况这次笔会还是你们杂志社主办的呢。”

   “行，我先招呼他们做这件事儿。高总编那边您甭管他，他有什么想法会跟我打招呼的。”曹哥道。他心里想：“什么狗屁高总，想要哪件东西好歹也得来求求我吧，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想让我把东西给你送到家里不成？另外，咱本来也就没打算让您樊大同先挑，笔会全是杂志社掏的钱，您爱谦虚就谦虚着吧。”

   樊大同的谦让正中曹哥的下怀，他高兴地转身就招呼工作人员拉绳子去了。

   樊大同环视左右，对栗伟低语道：“你也要大体掌握一下情况，有几个关键人物的作品我们应该掌握到手。比如解道家、成之予、杜古道他们几个在京城有名的人物。至于重庆方面领导题词一类的东西，就让他们自己留存着为宜。海派的最好也要有几幅。还有，要向他们提出登记造册的问题，今后万一那个什么了才有个说法。”

   “这事儿让乔处长做比较合适吧，她人缘特好。我这两天还要写报道，下午还有到油画组采访的事儿呢。”栗伟想要推辞。

   “不不，你来办。会长那么信任你，就是认为你有眼力，能识别优劣，能争取我们在展会中利益的最大化。乔万丽有其他的事儿。你的报道回去再写也来得及。”樊大同打出会长的旗号：“不要推辞，要义不容辞。等一下如果有机会，我只说一些原则的话，你心知肚明就行。”

   栗伟不好再推，只得应承下来。

   会场上绳子拉了起来，作品一幅幅挂上。都是行内人，众人转来转去地观摩一会儿，评头论足一会儿，多半相互拣些好听的说。又过了一会儿，话说完了，吃午饭的时间也到了。除了会务组留下两个人看着作品以外，其他人逐渐散去。

   栗伟大致数了一下，除掉领导题词，书画作品约有四十多张。因为多是名家大师和获奖者，又在同场作画，各自要顾及颜面，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是带着腹稿有备而来，认真创作，有的还超额作画，也不带走，结果几乎是件件让人爱不释手，都可列入精品级别，只要装裱一下，即可收藏。曹哥在樊副会长面前明显是把画作的成品率压低了。

   曹哥匆匆走来,见栗伟正登记着，原来喜形于色的脸上令人难以觉查地掠过一丝蕴怒：“嗨，你干什么？走走走，吃饭去，吃饭去。下午我们一起登记。”说罢板着栗伟的肩就向餐厅走去。

                                    五

   俩人走进餐厅大门，里面已经热热闹闹了，有耽误了刚来的，也有已经吃完出来的。乔万丽在里面隔着人群挥手招呼他们俩道：“曹主任、栗处长，怎么来的这么晚，那边我给你们几个留着一桌呢，晚到的人也要有个晚口福。”乔万丽又说：“栗处长，你不是胃不好吗，怎么就不能记住要按时进餐哪，养成了坏习惯。另外，吃完饭你到我那边一下，有事商量。”

   “你呢？”栗伟问。

   “我吃完了，那桌饭菜就交给你们了。回头见。”

   “她挺关心你呢。”曹哥看着乔万丽出门而去的身影对栗伟笑道。

   “女人的天性。”栗伟道：“她要不这样，也就不是她乔处长了。”

   “知道不，女为悦已者容。”曹哥仍笑道：“凭你们乔处长这个坯子，要是学会打扮再倒回十年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儿会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看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虽然不是小姑娘，但正值性感年龄。哪天遇上了‘悦己’的，说不定还能搞个‘友邦惊诧’来呢。”

   “你这家伙对女人怎么这么有研究？”栗伟笑道。他觉得乔万丽虽然总想把自己弄得花里胡哨，但在穿着方面她肯定是搞不出什么像样的名堂的。

   “你就装吧。以前我以为你傻，你还真要一直装下去？”曹哥道：“再装你就该进演艺圈了。那家伙，鬼知道他们二十四小时里哪句是真那句是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那是你们老曹家的古训。”栗伟道。

   “好像有人说曹雪芹是个笔名，不是真名。”曹哥道：“这玩艺儿得考证考证，我们老曹家好歹曾是名门望族，这不容亵渎。你们乔处长要是在《红楼梦》里，该算哪一个呢？”

   “没想过。”栗伟道：“人是好人，属于一般人与她相处都会感到很舒服的那种，不太会打扮倒是真的。”    

   “女人不懂得怎么打扮是天下最可悲的事儿。” 曹哥这回没有笑，感叹道：“浪费哪，那双漂亮的长腿和一副好身材。我就搞不懂，是女人，怎么也该把成家当作最大的事业。我们是人类，一切活动都是以让人这个物种在这个星球上繁衍下去为根本目标的。”

   “可就是这人类，偏偏是地球上最不靠谱的物种，男人还特别不靠谱。”栗伟笑道：“你也装，你真希望所有女人都把家当作事业？呸，要是那样你到哪儿花去？碰上个野一些的，你还不是在心里偷着乐？我们乔处长那是我姐们儿，您老人家别惦记人家。”

   餐厅里面正中是中心大桌，能容下十好几个人，菜也是按一人一份上的，早已开局多时。大桌上首坐着诸位领导和乔董事长、樊大同等人，左边下来是高总编和乔万丽等人，右边下来是唐副市长等当地领导，再下来是刘竹海、成之予、解道家等几个老书画家。

   乔万丽在中心桌旁专为迟到的给留了一桌。曹哥和栗伟刚坐下，就见罗亦背着画夹从餐厅门口匆匆走进来。栗伟站起来招呼她：“罗亦，这里。”

   听到招呼，罗亦快步来到桌边：“没什么讲究吧，可以吗？”

   “没问题没问题。”曹哥调整座位，让罗亦坐下。栗伟拉过一张凳子来让她放画夹子。罗亦伸手在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纸巾，不断擦着脸上沁出的汗珠。此时的她白里透红，煞是动人。栗伟看得真有些呆了：“中午这么热，怎么不早些收摊？”

   “遇到了西藏来的唐卡画家昌吉次仁老人，他那张脸实在太有形了。结果被我好说歹说，让他答应当了一回我的模特儿。又不敢让他老人家累着，快速地搞了个脸部素描就让他去休息了，后面我趁印象深刻自己又搞了一个水粉速写。所以耽误了。”

   “真有你的，昌吉老人怎么就同意给你当模特儿，听说他们好些人都想这事儿，说来说去都没成。”栗伟是前面听袁如瑜说的。

   “因为我告诉他说我信佛。我们是先从藏传佛教聊起来的。”罗亦道。

    （郎歪婆   接）